“潼潼,你的想法是什么呢?”她的声音虚无缥缈,被黎潼的大脑隔绝,直到强调多次,她仰头看向她,眉宇不耐:“不。”“为什么不呢?”楚朱秀有点着急,她试着给她分析去国外读书的优劣——如果是普通正常的家庭,父母愿意提供资金给孩子读书,那必定出于对孩子的爱。钱在哪里,爱在哪里。然而,黎家此类体量的家族资产,出国读书需要耗费的金钱比不上黎漴生日时购入的一辆豪车。“妈,你表现得太过明显了。”黎潼扬着眉,笑吟吟道,她听着物理名师讲到基础公式的例子,终于舍得给楚朱秀几分重视。按停视频,准备一会认认真真地听。眼眸漆黑,皮肤雪白的黎潼舒展眉眼,气定神闲说:“这样显得你非常难看。”楚朱秀愣怔,她本能地要伸手摸自己的脸。等到黎潼似笑非笑地递来目光,她惊觉自己被她的语言牵制举动,全副心思因她焦虑不安。美丽优雅的贵妇人久久沉默。她说不出话来,原本想借着“楚清许”话题哄骗着进屋,欲要从黎潼那打探着她于楚清许的联络有多亲密的念头,竟只能浑浊地在大脑中飘荡,凝为面上难以言喻的失落。黎潼心情愉快。她低下头,点开视频,继续听课。“你想留在国内,是吗?”良久,楚朱秀喃喃地问出这样一句。黎潼意味索然,掏书包里的本子和笔,准备记录重点。楚朱秀已经得到答案。她苦涩地笑了下,而后,鼓起勇气道:“那也很好,这样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感情。”“潼潼,感情要交往联络,如果一直不亲近,哪怕我们是血缘上的家人,也很难对彼此有爱……”她柔柔道。语气并非说教,内容像是劝导。劝解对象不止有黎潼,还有她自己。“我们相处还不到一个月,”认回黎潼不过恰满一个月多,“将来还有好长时间可以磨合。”楚朱秀曾经设想过亲生女儿重回黎家后,兴许他们需要包容她身上来自窘迫贫困家庭带来的缺点。这期间需要她主动磨去身上的棱角,与他们融洽共处。她认为这是必定发生的事。她从始至终,没有料到,黎潼态度坚决,并不稀罕他们放出的信号。于她而言,保留身上的自我,将棱角磨得愈发锋利,似乎才是她的处世之道。楚朱秀恍惚不定。她强装镇定,低柔笑问黎潼:“潼潼,你觉得呢?”黎潼没理她的自说自话。很快,她实在受不了住所里多了个外人——既不谈正事,还老爱哀怨怅然,烦得她看书听课都不专注。黎潼当机立断,决定赶她出门。赶她走前,还特意膈应她几句:“妈,我记得你二十年前也是本科毕业吧,怎么一直当家庭主妇,没有个正式工作?”楚朱秀错愕万分。她完美漂亮的面具迎来解体。“潼潼,你什么意思呢?”“你在否认全职妈妈的价值吗?”她近乎责备。黎潼平淡地看她,耸了下肩:“能承认你作为全职妈妈价值的,只有你的丈夫、你的儿子、你的女儿。”“暂时还没有我。”“我只是真的很好奇,二十年前含金量那么高的本科毕业生,是什么让你选择进入家庭?”“对儿女的爱,还是为了让丈夫毫无负担地发展事业?”楚朱秀想说,她成为全职妈妈是为了更好地抚育孩子,为了让黎振伟无牵无挂地工作。可在黎潼清冷平静的目光下,她如同被剥得一干二净的果核,赤裎难堪。她无话可说。第23章方业识在程植回国的这几天,愣是没收到黎娅的任何消息。他兴致阑珊,不远处有酒吧请来的美女摇晃腰肢,尽职尽责地提供视觉盛宴。周晨捧场地鼓掌,扭头看他的脸在酒吧昏暗环境中被手机屏幕印得泛蓝,好笑道:“来喝酒还看手机,怎么?哪个妹妹让你魂都没了?”方业识抬抬眼皮子,含混不清地哼哼。周晨提起兴致:“你小子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?”方业识没骨头似的往后一躺,他说:“没,就是刚好被你说中。”“有点不舒坦。”周晨脑子慢一拍,几秒后反应过来,意味深长地大笑。“呦,我那个表弟回来,把你的娅娅妹妹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,是吧?”周晨幸灾乐祸:“我和你说,这年头啊,坏男人可没那么多女孩喜欢。大伙儿都是逢场作戏。”“还得是看起来优质股的竹马靠谱,人长得好看,成绩还好,未来回国发展前途、钱途都光明。”方业识冷冷扬唇,他没反驳周晨的话。“我要是年轻女孩,也喜欢这种有感情基础,成绩好、家境好的独生子,我那表弟家里可没有什么私生子。他爸妈爱他爱得不得了,什么都纵着。”很难说周晨这话里有没有嫉恨。他仰首喝了一大口酒,脸庞涨红,醉意上头,哼道:“搁我们这个圈子,他那成长环境可真是幸福快乐。”方业识被他说得来了几分气,一时间情绪激昂,给黎娅发了条消息。问她这两天在忙什么,要不要和他出来喝酒。黎娅没回他。方业识骂了句“操”。狐朋狗友旁观,时不时笑一句:“行了,程植过两天回去读书,你到时候就能约上。”酒吧请来的舞者正在肆意摇摆,方业识看着台上群魔乱舞,无言地吞下酒液。他兴味索然,抄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,周晨诧然:“怎么,不继续玩了?”“玩个屁。”男人的自尊心被他自认为是鱼塘中的小鱼狠狠击碎。方业识意识到他也不过是黎娅鱼塘中的一条鱼。原本得意洋洋,号称她不过是“太好上手的好友妹妹”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。他心情烦躁。……7月2号,黎娅在安检口送走程植,她依依不舍道:“你今年再回来,是不是就是春节了?”竹马答是。他手上登机牌时间临近。程植给了她一个友情的拥抱。黎娅忍住眼眶中的热意,喃喃着:“我会想你的,阿植。”程植情绪稳定,眉宇间笼罩着轩昂气宇,他颔首道:“我也会想你。”“好好练舞,”他不太会说什么激励人的话,有时候木讷得像块石头,“期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出现在更大的舞台上。”黎娅张了张口,她想附和,可又无法坦然应下。只能强笑着:“拜拜!春节假期见!”她心有恋慕的竹马背对着她离开,黎娅收了泪,怔怔看着机场上空划过的云痕。忽地,手机叮铃响起。黎娅低头掏出手机,发现是方业识,她深吸一口气,接通,声音温柔含蓄:“业识哥哥,怎么了?”她听着那边方业识意味深长地问她这些天在干什么。黎娅心有不耐,她没表现出来,只说:“陪我的好朋友在国内玩。”方业识:“哈。”一种只有两人知晓的默契在电话中交汇。黎娅已经不在想与方业识多说什么。她正哀伤于竹马的离开,无法应付他的阴阳怪气。然而,方业识并不想放过她:“怎么,程植家庭条件好,没有私生兄弟,人聪明好看,你打算和他在一块啊?”男人的自尊心被敲碎时,就很容易恼羞成怒。黎娅从楚朱秀那里学来如何婉转低柔地与他人交流,她完美地施展在男女异性人际关系中,卓有成效。然而,她忽略了一点,楚朱秀平日里使用这招数是应对“豪门夫人们”,来自同性的柔和恭维,甜美的情绪价值,会让夫人们感到快乐,让女性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。她学得不够精湛,试错对象,忘记男人在本质上与女性有着不同的心理。男人的劣根性太过明显,常常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勃然大怒,大动肝火。黎娅心跳如鼓,她下意识地放柔声线,茫然道:“业识哥哥,你什么意思?”方业识冷笑着甩出致命一招:“我听说程植未来的计划是在国外读书,起码十年内回不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