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暄山的助理在医院外头已经等候许久,他看到老板,喊了一声:“段总。”同样抱着纸箱,箱子里放着小狗的青年闻声望去,颔首示意。他看向身旁的黎潼,想了想,还是开口。“你约到车了吗?”江市大雪,深夜时分,网约车司机大多回家休息,度过漫长雪夜。网约车界面显示仍在召唤。黎潼看他一眼。段暄山察觉到她审慎的目光,并不觉得冒犯,心平气和道:“你可以先把小猫放在我车上。”“等到网约车到了,再带它们回家。”隔着小毛毯,雪花轻飘飘地落下,小动物敏感地发出轻微声响。黎潼迟疑片刻,她听着小猫的哼唧,心中涌起担忧,生怕这寒天冻地,把她的小猫冻坏了。“车里有暖气。”他又添了一句。黎潼同意他的说法,轻声谢过。助理一头雾水,看着老板把自己抱着的纸箱塞进车后座,又帮着一个陌生女孩,把她抱着的纸箱放好,认真摆放,整齐如一。“老板?”助理以为老板是要顺路载她一程,试探着问:“去哪?”段暄山:“空调调高,你在车里等。”助理稀里糊涂地按照他的指示,调高车内空调温度。他掀开纸箱一瞧,猫猫狗狗睡得安详自在,小肚皮一起一伏。再转头看车外,段暄山从车上取了把黑伞,站在街边,与年轻女孩距离半身。冬雪急促,鹅毛般铺天盖地下着,皑皑雪色,寒意渐起,街边店铺早已关闭,几乎没有行人。老板撑开伞,将伞面往年轻女孩的方向挪去,那女孩诧然看来,他一言不发,安静陪着。雪夜难约的网约车,足足耗了近半小时,终于等到车辆驶到人前。巧合的是,网约车智能推送,约到的是一位中年女司机。段暄山将猫咪纸箱递给她,记下车牌号,目送她坐上车离开,这才坐进车里。助理听着身后纸箱里小狗梦呓的动静,问道:“老板,这小狗……您打算怎么处理?”段暄山靠着椅背,精疲力尽地闭上眼,久久才道:“养着。”助理瞥见他眼下青黑,霎时有点不敢打扰,低声说自己准备开车回酒店。段暄山含混不清地应了声。车程中,雪夜寂静,只有雪花落地的声音簌簌轻悄。蓦地,助理听到车内一声,他疑心自己听错,咀嚼几遍,倏尔错愕。“……该向她要只小猫的。”“啊?”助理茫然,段暄山睁开眼,几分懊悔,他喃喃道:“有只好漂亮,脑门好圆。”老板喟叹一声,自言自语,“要是明天能碰见,希望能要到一只。”第31章(补)段暄山第二天到达宠物医院,运气很好。他在前台预支小狗医药费时,听到门口传来的熟悉人声。年轻女孩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,围巾是浅蓝格纹,衬得一张脸白如霜雪,眼如点漆。她单手拿着电话,声线清冷道:“我清楚你什么意思。”许是那边的话让她烦了。她的瞳孔如同捕猎中的大型野兽,雪光映射下,微微发亮。“爸,我当然是故意这样做——至于后来,她自己选择摔断腿,这我可没想到。”“也许是你们的教育有问题,”声线平静,淬着极其明显的幸灾乐祸,“她从前也这样‘撒泼打滚’过吗?”“不过一点小事而已,她怎么这么脆弱?”那头说了点急促恼怒的话。黎潼干脆利落地挂了。她再抬眸,看向段暄山时,眼神柔和下来。黎潼冲段暄山颔首。“你的小狗还要在医院治疗多久?”她随意道,不忘找到输液室,在外看着玻璃门里的小动物。段暄山注意到她的情绪松弛,他想了下,轻声答:“还要两天。”黎潼犹记得他是“外地人”,客套话问道:“你不是江市本地人吧?小狗是准备带回去,还是当地找领养?”“我打算带回去,”段暄山顿了顿,到底不想错过这个机会,他心念念着昨天看到的那只漂亮小猫,踟蹰着,终于开口:“小姑娘,我有个冒昧的请求。”江市年长些的本地人唤年轻女孩,一般都叫“阿妹”或“妹妹”。方言绵柔,喊着亲昵。小部分会唤“小姑娘”,说时总带点旖旎绵柔的尾调,听得人舒坦。面前的成年男人不是本地人,说话字正腔圆,普通话流利悦耳。他的声线低沉清寂,如窗外雪霜。唤“小姑娘”时,莫名有种生涩局促滋味,好似从前并没有这样的经历。黎潼本能地朝他看去,发觉他一双低垂凤眼里蕴着忐忑。她挑眉,若有所思望着他的脸,耐心等他说下去。青年没注意到她的眼神,他斟酌语言道:“昨天那窝小猫,可以给我一只吗?”黎潼忽的笑了。她没料到他酝酿老半天,就是为了问她能不能给一只猫。“你看中哪只?”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。段暄山愣了下,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松,“那只脑袋很圆的。”黎潼心领意会,她摸出手机,把昨天回家时给小猫拍的“个猫照”找出,示意他辨别:“就这只吧?小狸花。”段暄山克制情绪,故作镇定地点头。他有着体面成年擅长唬人的架势,面部轮廓冷峻,眼神清醒漠然,看谁都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。进宠物医院半钟头,几个顾客见他姿容出众,有蠢蠢欲动想上前搭话要微信的,迫于段暄山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,硬是没敢主动。黎潼进入宠物医院,带给旁人的感受与他相似。她更年轻,更锐利,说话的腔调刻薄,毫不避讳在外个人形象,率性干脆,从容应对。两人站在一块说话,言谈自若。惊人的,居然挺融洽。段暄山:“就是它。”他坦然承认自己对它的恋恋不舍:“它很可爱。”领养宠物时,眼缘非常重要。愿意救治小动物,支付相关费用,经济条件不错的成年人,是领养人中的优选。黎潼思索几秒,答应下来。段暄山并非白要小猫,询问:“你喜欢小狗吗?”他低头翻手机,找出昨天回酒店时拍下的小狗照片,捡来的小狗一共只有三只,一只在医院输液,还有两只健康的被带回酒店安置,即日回淮市带走。青年手指修长白皙,指甲修剪干净,泛着健康的浅粉色。他指着手机屏幕上两只四仰八叉睡着的小胖狗,“这只最胖,长得也最好看。”段暄山说时留恋,显然对这只胖狗也很喜欢,可为了表示真诚,还是决定忍痛割爱:“倘若你想要,我可以把它给你。”“我不太方便养狗。”黎潼轻描淡写道,事实确实如此。还在复读期间,她很难有空定时遛狗,确保犬类的日常活动量。独立且居家生活的猫没有这些烦恼,她现今的状态更适合养猫。段暄山强忍喜色,惋惜道:“那还是我来养吧。”“以后有空,欢迎来我家看看猫和狗。”成年人的客套话,说出口时并没有想太多。他依旧是一副清冷体面成年男人的样子,眉宇英俊,声线低缓。只在垂眸凝视手机上那张“圆脑袋狸猫照”时,整个人骤然、显著地明亮起来。=家中多了几只猫,易安来时惊喜连连:“黎潼,你家又多了几个新成员!”三花是年纪最大的那个美女喵,她站在猫爬架的顶端,向下凝视着新来的三只小家伙。橘黄、玳瑁、彩狸。捧在手心只有半点大的小猫们蜷在角落,客人的到来令它们倍感紧张,浑身毛发炸起,嘶嘶哈气。黎潼翻着错题本,抬眸看向她,轻声应了句:“对,新成员。”易安不敢打扰新成员,她很是怜爱地抱着大三花,搓着亲着老半天,吸猫结束,美美地坐在黎潼身旁,询问彼此学业动态。“我前两天刚做完数学模拟卷,选择和填空最后一道题算了二十分钟。”易安擅长理科,她的优势科目在于数学、物理,本不该在这种题目上耗费太长时间,说着,倍受打击,“我觉得我最近的学习状态不对劲。”“可能是放假有点松懈,我家里人刚好又出差,没人管我,”易安喝了口水,沮丧道,“难怪都说高三不能放太长时间的假,一放假就进入不了学习状态。”